*于2021年4月18日刊载于星洲日报-副刊-读家

笔者发现身边不少朋友包括自己，到了弱冠之年，尤其是有过一段离乡背井的经历过后，不免会开始反省起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大马华人家庭受儒家文化的影响——模糊却根深蒂固——父父、子子：做父亲的就要有一家之主的样子，面对儿女往往不愿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这使得不少人在心中留存了难以消散的疙瘩。

读了贺世平老师的戏剧集《斗法》，对于当中最后两部戏剧《十八楼》和《我爸是李小龙》中的父亲形象十分有共鸣。

华人家庭中爱“中国”的父亲

在《十八楼》中，杨家的父子关系尤为典型：咖啡店老板希望子承父业，儿子却志在歌唱，两代人的价值观明显存在冲突，从父亲成天吹捧“中国”之举可见端倪。

上一代的华人因为被种族歧视而普遍自尊低落，中国在上个世纪八〇年代经济转型后突飞猛进，这无疑顿时使得他们产生了“华族自豪感”，越是炫耀，越是能感受到他们曾受过的欺侮。

父亲为家庭在外风雨奔波，免不了受到委屈，回到家中就必然需要点尊严——不过人到中年，儿女开始有了自己的向往，而父亲则渐渐失去了掌控权——在这个临界点上双方长久以来匿于心底的矛盾就此浮现开来。

剧中的儿子是同性恋，这无疑对看重传统的父亲而言是难以苟同的。父子矛盾逐渐地白热化以至于到后来的大爆发，此剧以“嬉笑怒骂”的方式勾勒出一代人的心里话。

爸爸的精神胜利法

上世纪享负盛誉的文学家鲁迅曾在短篇小说《阿Q正传》中对华族普遍依赖的“精神胜利法”作出了毫不客气的批判。鲁迅所批判的精神胜利法其实更多指的是一套消极的自我心理防御机制，不过心理防御机制也存在着积极的一面。

《我爸是李小龙》中的爸爸，由于身份卑微，加上当时的时局使得大马华人受到不公不义的压迫却只能哑忍——表面卑下怯懦的爸爸，内心却有着一股自强不息的“李小龙精神胜利法”去支撑自己，进而支撑起一头家。

剧中的女儿从小与父亲共享着同一种精神，却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现爸爸只是藉此逃避自我而已——在现实中只会唯唯诺诺的。女儿开始鼓励爸爸要像李小龙一样“勇敢面对自己”，父亲也因此逐渐地向命运与现实跨步。

引用贺老师在编辑手记中的一句话：“偶像崇拜是自己精神状态的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照出空虚无聊，也可以反映正面价值观。”

父亲也像是我们在面对人生时的一面可参照之镜子，我们可以正着照也可以反着照：不管是生来就千差万别，还是本来就十分相像——对于父亲，理解方可和解。